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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奇彝山“涛母本”
来源: | 作者:李福东 | 发布时间: 2019-12-23 | 3334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神奇彝山“涛母本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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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苏若莫 

作者:乃苏若莫

涛母”彝语意为骡子,“本”彝语意为山,“涛母本”顾名思义是一座山,当地汉族称之为大黑山。在红色彝人聚居区的东北角,位于武定、元谋两县交界处。“涛母本”周边分布着洒哈拉、小路箐、法暑、老者格、大龙潭、洒胶泥、处麦、啊即哩等几个红彝村寨,远近不一、错落有致。这一带群山茫茫,连绵起伏。“涛母本”属于武定三月山的分支脉,东边,三月山主峰像一道屏障将高桥坝子及一切外在阻隔;西边,与老者格、羊街群山遥遥相望;南边,与法署羊鼻子山相连;北边,延伸部分被当地汉族称之为簸箕驾山,延伸至岔河被溪水阻断,与啊宗立群山相对而立,亲密难舍,近在咫尺,永不相拥;西北方向,随大龙潭、洒胶泥两村的群山一直延伸到元谋坝子。莽莽苍苍中,可以用“一峰独秀,群山低头”来形容她的俊美!


“涛母本”这名称的由来,或怪诞或迷离,亦追忆不到是谁讲给谁听,更无法考究发生在何年何代,只因一代代口耳相授,一直传到了今天,流传很广。

彝语翻版诗云:

不惑之年喜得子,夫妻宴亲谢神忙。

爱子横祸离奇死,奈何夫妻哭断肠。

“朵告”冷血杀人毒,族兄抱团雪恨仇。

撕下火草拴“朵告”,跋山涉水尾蜂难。

“朵告”飞进神山去,祖训神山进不得。

雪仇心切进深山,斩尽荆棘上峰顶。

战前筹谋柴草动,树静风止暗流涌。

昔你杀我一小儿,我今把你一窝端。

人蜂大战硝烟起,新仇旧怨两相清,

天命何安无人晓,七骑驮蜂“涛母本”。

相传,在很久很久以前。有一对夫妻,四十来岁,成亲近二十几年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,男人每日辛苦耕耘,女人就是不见生养。时常听男人酒后骂咧咧,悖时婆娘生的一块不毛地,老倌我累腰又累肾,精耕细作,硬是不生长。女人不服道,死老倌,偷工减料,犁头长歪,种子发霉,能生长就才真怪。

男人很是郁闷,女人也伤心,夫妻感情一直都冷冷清清。不过为了能够生养,他们还是放下各种芥蒂,不忘辛勤耕耘。

终于,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女人怀孕了,男人乐开了花。十月怀胎,一朝分娩,孩子生在一个夏天,是个大胖小子。

这下,整个村寨都沸腾了,置锅烧水,杀鸡宰羊,炮仗响不停歇,看架势像是要办酒席的样子。之后,喝酒吃肉,二胡月琴弹风月,姑娘小伙诉爱情,亲朋好友硬是闹腾了两三天。

这还不算,男人为了感谢祖宗护佑,祖宗牌位前的香火一直没有熄灭过。为了感谢“咪塞”(红彝人心中的山神)显灵,还抱只大公鸡到屋后山神树下杀了敬山神。后来还请了本村的呗耄,送鬼驱邪,念经祈福。

虽然生活并不富裕,但一家人平平安安过了两三年,也算幸福。

又一年立秋节令刚过,一丘丘的苦荞,黄灿灿的一大片,饱满的荞穗扭动着丰腴的腰肢随风摇曳,似乎可以窥见荞粑粑的弥香,这不夫妻俩也忙着下地去收割。男人为了来地里劳动时躲避风雨,便在苦荞地旁盖了间简易茅屋。女人背着孩子割荞,很是费力,于是,女人把孩子哄睡在茅屋里,割起荞来,不仅省力而且也快了许多。连续几天,都依如此。

然而,天道漫漫,风雨难测。这人要忙起来,甚至会忘记一个孩子的存在。又一天下午,女人依旧把孩子哄睡在茅屋后夫妻俩忙着去割荞。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,孩子依旧没有睡醒,夫妻俩这才焦急起来,感觉有点不对劲,因为,换作以往,孩子早就该醒了。大声呼唤了几声,没有应答,夫妻俩箭步冲向茅屋。

打开木门的一瞬,惊呆了两人,一片血肉模糊,只剩一具骨架,绝望、恐惧,此时此刻,真可谓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附近劳作的村民闻声赶来,纷纷惊悚。就这样,刚满三岁两个月的孩子,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去。

顿时,嚎哭震天,女人昏了过去,男人眼泪啪撒,呆立不语。话说回来,任谁摊上这样的事,也承受不了呀。孩子奠礼上呗耄念叨的超度经文,比起以往更显凄凉。事毕,还念念有词,云里雾里掐指细算,说导致孩子夭折的是一妖兽,来自遥远的东北方,这妖兽住在地宫,队伍非常庞大,且戒备森严,而且出行不靠双腿,不在地上走不在水里游,只要是肉它就吃,它们还会再回来杀人害命的。众人一听,都纷纷要求呗耄指点迷津,化解灾难,呗耄眼神迷离,又漫不经心地说其实这妖物怕人,大家只要找到它们,消灭它们,这样就万事大吉了。消灭妖兽,谈何容易,众人又纷纷请求呗耄告知是什么妖兽?呗耄闭目不语,良久,叹了一口气,说道,天机不可泄露。言尽于此。

送走了孩子,一切归于平静。但夫妻俩一时半会儿还很难从悲痛中走出来。对于呗耄所说,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特别是对刚刚失去爱子的男人,悲痛仇恨交加,他立誓杀魔,为小儿报仇雪恨。彝家汉子的蛮劲,十头牛都拉不住,也不管这妖兽是否真的存在,全然一幅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样子。

说干就干,妖兽不是爱吃生肉么?男人杀掉家中一只老母鸡,拔掉鸡毛,剖开内里,挂到荞地旁的茅屋上,静等妖兽来吃肉,刀枪、陷阱、机关、暗器皆已备妥,只要妖兽敢来,必让它有来无回。一天,两天,日头消逝,妖兽不来,男人有些等的不耐烦了。但在仍旧在心里默念,再等等,再等等,一定要报仇。

终于在第三天,下午时候,来了一个不知名的大昆虫,似鸟非鸟,似蝇非蝇。翅膀震得嚓嚓响,还发出嗡嗡的声音,男人手里的刀枪捏出一把热汗,可是也够不着呀,男人仔细一看,猛然反应过来,这不是一只马蜂么?不对,虽然体形非常相似但可以确定马蜂绝对没有这么大,这东西足有成人指头大小,身体红黑相间。那家伙没有多余的动作,绕着腐肉转了一圈,似乎特别欢喜,贪婪地咬下一口肉,飞走了。想起呗耄所说妖兽,应该八九不离十。之后再等了半天,一直不见踪影。天擦黑,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。因为男人不确定是不是遇到妖兽,并把所遇到的情境告诉呗耄,希望呗耄指点迷津,呗耄听完,眼前一亮,说那是“朵告”,汉族人称之为老土夹或土夹蜂,一只能叮死一头老水牛哩。害死你家小儿的一定是这“朵告”。这种蜂很罕见,找到它们,很难!不过明天它们一定还会再来,先来的一只肯定回去找“援兵”了。

这一夜,男人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,因为若论烧马蜂,自己在寨子里可算一把好手,可从小到大就是没有接触过“朵告”这种生物。不过,艺高人胆大,想想跟尾马蜂差不多吧,于是,男人连夜从寨子里要来病死的牲畜,好生包好,第二天早早起床,上山扯来一箩“到莫”(火草),约上族中堂表兄弟,立誓找“朵告”报失子血仇。

太阳还没出山,众人就已来茅屋旁,一切准备就绪,兄弟们都在耐心等候,等到日头完全浮出山头的时候,“朵告”真的来了,一只,两只……最后,是五六只十多只地成群结队,来了一拨又一拨,不一会儿就要把腐肉抬完了。胆大心细的堂弟,把“到莫”背面的雪白纤维撕下,眼疾手快,眨眼的功夫便把它拴到“朵告”的腰上,偶尔在蜂群多时回避一下,遇到脱单的必给他拴上“到莫”。这样一来,一公里多范围内,“朵告”所去方向尽收眼里。接下来,兄弟们进行了分工,共分作两组。第一组两个人,负责备蜂饵“肉”和拴“到莫”。第二组七人负责尾蜂,每人骑一匹骡子,随“到莫”所越过的方向出发,开始漫漫尾追“朵告”之旅。

一队人马跋山涉水,历经高山峡谷,沼泽险滩。不知不觉中已经追出了百十多里地,只见陆续雪白的“到莫”飞进了一座高耸挺拔的大山,远远望去只见黑压压的山峰,可以断定这“朵告”就住在这座山上。可是,怎么找也找不到上山的路,这可如何是好。追了百十多里地,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?

说来也巧,这山的附近住着几十户红色彝人,炊烟袅袅,正是吃午饭的时候,于是,七骑骡马进到村里。恰遇村中“卡招”(红色彝人闲暇邻里串门)的李老倌,得知本族兄弟远道而来,热情相迎,说什么天下纳苏是一家,来到这里就和回自己家一样,于是乎,把一行人请进家里。割下一块平时舍不得吃的火腿腊肉炖上,另外炒了几样山毛野菜,拿出自己珍藏的米酒和乔粑粑,虽然寒酸,但也是倾情款待。

三盏两巡邀酒,交谈间得知一行人的来意,这下使李老倌犯难了,因为眼前这些人要上神山,这恐怕不吉利。

要知道,这座山是这里纳苏的神山,因为这座山很高,离天最近,纳苏人死后要成仙,就从这座山上天,是纳苏的祖灵通往“扰咪”(天堂)之处,有神仙,有风和云两个金发仙女,他们都是来接纳苏先灵的。另外,有红鬼绿鬼无头鬼什么的,也会来浑水摸鱼凑热闹试图上天堂,所以这山上还盘踞着一条白蟒,是专门吃这些没有规矩的小鬼的。因此,这座山上没有人上去过,也不敢上去,而且这是祖训。

不过纳苏人心眼好,富有同情心。李老倌便说明原委,告知当地纳苏的种种礼俗,并劝一行人最好也不要上山去。

可是,一行人怎么能就此罢休。正如面对恩比天高的惠泽纳苏人必定穷其一生涌泉以报一样,面对仇深似海的恶魔纳苏人哪怕是掉丢了性命也必定血债血来偿。理智敌不过仇恨,一行人最终进山去了。

这神山本没有路,古木参天,遮天蔽日,密林中的蚊虫叮咬得厉害,族兄弟们用柴刀硬生生劈开一条路。左绕右转,攀岩附藤,终于到了山顶,也不像李老倌所说,什么鬼神,连鬼影子都没有见着。倒是在山顶发现了一片空地,绿茵茵的长满了地石榴,一直延伸进丛林。

一个表兄吐了泡口水在掌心反复搓了几下,一个跃身爬上了一棵二十丈余的沙罗树,眨眼的功夫上去了十丈把高,坐在一根丫枝上,活像一只猴子,抬手遮日光,左右瞭望。等了大概两刻钟,远远望见“朵告”拖着雪白的“到莫”缓缓飞进不远处的一棵麻栎树丛。又等了一会儿,“朵告”陆续归来,蜂巢一定在麻栎树附近。一个跃身,表兄从沙罗树丫枝上连爬带溜,落到地面。兄弟几个蹑手蹑脚地龟速匍匐向麻栎树靠近。

果真,在树根附近的地面,发现了一个碗口粗的土洞,洞口堆着厚厚的黄土。成群的朵告飞进飞出,而恰在这时,拴有“到莫”的朵告”飞进去了。这里无疑就是蜂巢所在了。

可问题是如何报仇呢?七个族兄弟商量片刻,决定先下山去找柴草,再上山来烧灭“朵告”。于是七人下山,到附近的村寨找干谷草。虽然,担心因有人触犯了神山而导致族人会被惩罚,但是,比起同族遭逢血仇,红色彝人还是选择了宽容,给予帮助。因为红色彝人的包容慷慨,转眼,就寻得像山包一样大小的七垛谷草,驮在骡子背上,都把骡子给隐藏了。

众人齐心协力把谷草搬运到山顶,待一切准备就绪,天已经擦黑。丛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,夜黑风高杀人夜,人和蜂一样,濒临生与死的危险,别看小小一只“朵告”,让这畜生叮一下,也必死无疑。因此,表兄让所有人把领口、袖口、裤口严严实实的扎好,一来是怕“朵告”钻进进裤裆叮咬命根子,这二来保命最要紧。一番吩咐下去后,找来一些枯枝败叶,用火石点燃,把火星塞进洞里,用以试探。顿时嗡嗡翁的震动声从地底下传来,似乎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。

兄弟们齐心协力,添柴草,掘土、打蜂,一系列动作配合得井然有序,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的“朵告”。顿时烽火连天,火星爆鸣声,众人的吼叫声,“朵告”的惨叫声震彻山谷,久久不绝,足以表征战场的惨烈。“朵告”垂死挣扎,可是,起飞之际,立即被树枝打落,同时在火星中发出呲嗡呲嗡声。同时族兄们大声呐喊,你杀我家一小儿,我要把你一窝端。

烽火持续近三个时辰,掘开的土洞一丈见方。最上层的蜂扁儿都有张大筛子那么大,蜂扁儿上的蜂蛹指头大小,在火光下亮晶晶的蠕动着,试想如果这些小生命都破蛹化成蜂,那岂不是要给四山八寨的族人带来灾难,顿时让人感觉脊梁骨凉飕飕的。成年“朵告”时不时地钻出来,丝毫不敢大意,但是,最后爬出来的都是“秋后蚂蚱”——蹦跶不了几下,原因是被之前的火烟熏得够呛,仓惶出逃,还没探出整个身子,就被夹进火堆里。

天空升起了启明星,山中村寨里的公鸡一声接一声地打起鸣来,接着是断断续续的狗叫声。蜂扁儿一扁接一扁的被撬了出来,已经有几十扁了,可是,还有!族兄们望着都有些后怕了。连日奔波,很困,很累......但是还是坚持掘土,继续割蜂扁儿。

终于在拂晓时分,所有的蜂扁儿都被抬出来了,数了数,不多不少,恰好九十九张蜂扁儿。一番收拾,用树叶把蜂扁儿封好,拴在骡子鞍架上驮走,足足七匹骡子全驮满。

风风火火一路下山,因有匹雌骡“涛母”发情,引来骡子间的嬉闹。主人因为太困乏,大声咒骂道,烂“涛母”发情也不看看时机,信不信我抓只“朵告”给你叮一下止痒。“涛母”这一声吼的特别响亮,“涛母”一词被附近村寨里的老少爷们听得特别清晰,此后,神山不再神秘,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名称“涛母本”。


“涛母本”昔日的恐怖、怪诞早已不复存在。如今,成为了放牛娃掏鸟蛋、挖鸡枞的好去处。

关于“朵告”,后来我们红色彝人聚居区内流传“朵告若丁弃”,也由这个传说而来,意思是,土夹蜂是不祥之物,碰不得,会让人断子绝孙。不过,不管怎么讲,今天的土夹蜂已经很少见到了,而且早已成为了红色彝人聚居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,这不得不说是我们红色彝人意识领域的一次飞跃,先辈们具有敏锐的智慧和创造力,积极认识自然,挑战自然,战胜自然,努力创造自己的美丽家园。

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在笔者的记忆里有太多关于“涛母本”的美好回忆,整个青少年时代都与这座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一方面,借这些文字用以纪念,虽然她也许在别人眼里平凡得根本不值一提,但是她象征着我们红色彝人某种智慧,是一座有故事的山。另一方面,也希望我们红色彝人,从这个传说故事里有所感悟,我们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,在认识自然、利用自然、改造自然上有着其他民族所不能企及的超能力。这是我们文化自信的根源。 

磅礴乌蒙

扰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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